如何娴熟地用中国音乐的“母语”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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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交响音画《大秦岭》看当代陕西作曲家群体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唐代诗人王维在《终南别业》一诗中的名句。此诗把作者退隐后自得其乐的闲适情趣,写得有声有色,惟妙惟肖,一位隐居者的形象跃然纸上。虽然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事例,但极具功力,诗味和理趣二者兼具。作曲家赵季平择取这首《终南别业》,与李世民的《望终南山》和祖咏的《终南望余雪》三首唐诗,以大泼墨的写意手法,创作了这首声乐与乐队作品《终南诗境》,以音符执画笔,以其父赵望云作画的“朴茂”风格,运用调式、和声和复调的多线条,使人声与乐队相得益彰,这首以唐诗为创作动机的《终南诗境》也成为交响音画《大秦岭》八个乐章中最为写意而特别的一章。近日,由陕西作曲家群体创作推出的交响音画《大秦岭》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赢得音乐界颇为关注的目光,在随后由中国音协、中共陕西省委宣传部主办的作品研讨会上,专家学者们针对这部作品以及由此生发开来的当代陕西作曲家群体作了深入、有见地的总结和探讨。

作为地理标识和精神标识的大秦岭

秦岭被称为中国的龙脉,横跨甘肃、陕西、河南、湖北四省,主要部分在陕西境内,作为中华文明重要发祥地,被称为中华民族的脊梁。它是中华文明的地理标识,更是精神标识,同时也是文艺创作的素材宝库和灵感宝库。“秦岭的人文意义无需多说,交响音画《大秦岭》所要表现的这一具有丰厚人文意蕴的题材,更贯穿了一种人文精神,它实际上在表现生活在秦岭山脉中不同时代的人们对秦岭的歌颂——古人如何看待秦岭,我们现代人如何看待秦岭的。”西安音乐学院西北民族音乐文化研究中心教授夏滟洲谈到,古代,文人墨客写秦岭的作品就非常之多,现代,秦岭的文化遗存如古栈道,秦岭山泉对关中平原的滋养,骊山与秦岭的传说,依然影响着我们今天的生活。可见音乐要表现的内容太多太多了,现在推出的交响音画以其多样风格,较好地描绘了秦岭的多样生态。

2015年年初,陕西省文联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吴丰宽主持召开了“中国脊梁·大秦岭”文艺创作工程之交响音画《大秦岭》的创作动员会。确定了由中国音协名誉主席、陕西省文联主席赵季平担任创作组长,与作曲家崔炳元、韩兰魁、赵麟、杨一博组成创作团队,这个40后、50后、70后、80后的老中青作曲家团队,也成为了本次创作的一大亮点。此后这个创作团队多次深入大秦岭实地采风、学习。“下去和不下去是两回事。”赵季平斩钉截铁地说道。2015年4月,由赵季平、吴丰宽带领创作组下到秦岭腹地,他们在周至老县城听到很多故事,在沣裕口,在翠微宫,在楼关台,听长安鼓乐、陕北民歌、秦腔,他们的足迹遍布秦岭的多个峪口和丛林腹地,把策划会、创作会开在了田间山头,两次深入秦岭的采风学习,多次研讨、反复推敲拿出结构本,并历时半年多创作出了以大秦岭为题材的交响音画。

“老作曲家不落伍,年轻作曲家不幼稚”

《大秦岭》共8个乐章,崔炳元创作了《五台社火》《佛道灵光》《龙脉秦岭》3个乐章,韩兰魁创作了《云横秦岭》《山林牧歌》2个乐章,赵麟创作了《栈道随想》,杨一博创作了《峪水仙踪》,赵季平创作了《终南诗境》。

在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郭小虎看来,每一个乐章都具有非常突出的特点,“老作曲家不落伍,年轻作曲家不幼稚,用的是非常简单、有效的方法,不复杂却效果好,这很见功底”。郭小虎说他本人主教配器,带学生们去大剧院专门听了这场音乐会,可以说是非常生动的一堂教学课,他在高校接触非常多的无调性、探索性音乐,这种“看得见、摸得着,有着优美旋律性的作品反而更难写”,这次音乐会也对他和他的学生们有很大的触动。

著名作曲家景建树认为,“赵季平、韩兰魁的创作技法精熟、结构缜密;年轻一代赵麟、杨一博具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魄力,那种富有冲击力的音乐织体是十分精彩的;崔炳元的创作地方特色最为浓郁,如《佛道灵光》对于‘大悲咒’的运用,《五台社火》对于秦腔、碗碗腔的运用都独具特色。”

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向民在研讨会上特别申请将《大秦岭》的总谱拿走学习研究,他认为《大秦岭》是具有深厚写作功底并将民间宝藏加以丰富利用的样本式集体创作。向民说,“曲目创作是藏不了拙的,只有从艺术到态度再到技术的高度统一,才能呈现出一场精彩的主题创作音乐会。除了眼界和观念外,重要的还在于态度和本事,既有真诚地对待生活的态度,还要有足够棒的能力。”向民特别称赞《大秦岭》中赵季平创作的《终南诗境》既有民间音乐的因子又有欧洲晚期浪漫时期音乐的特点,包容性强,曲调优美,内蕴丰沛,称得上是艺术歌曲写作的范本。夏滟洲也提到赵季平在题材的选取上眼光独到,具有不一般的思维,“尤其是在《终南诗境》中选取了唐太宗李世民的诗歌《望终南山》,通过唐代政治家、文人骚客对秦岭的抒怀、敬仰之情的刻画、表现,唱出了今天我们亲近大自然的心声、抒发了我们的豪情壮志”。



“把作曲家当朋友、亲人一样拉在一起,拧成一股绳”

研讨过程中,大家不约而同地谈到了陕西作曲家群体的概念,大家一致认为这种集体创作的方式给予当今音乐界一个很大的启示。夏滟洲对此有专门的研究,他认为《大秦岭》的创作令这个概念更为清晰—— 一个生活、学习、成长在陕西地区为主的专业作曲家群体呼之欲出。“这个群体的形成得益于饶余燕、石夫、屠冶九等老一辈作曲家、教育家打下的基础,然后是以40后的赵季平、景建树、张坚,50后的崔炳元、韩兰魁、李兴池、张大龙,70后的赵麟,80后的杨一博等人为代表,老中青结合,跨越了好几个年代。从1996年亮相以来,20多年的时间里,一步一步地踏踏实实地前进,成为当代中国乐坛一个比较成熟的作曲家群体,引人注目。”夏滟洲说,他们默契配合,共同努力,高度活跃,以井喷式的创作为世界多地乐团所青睐,他们推出了许多具有影响的音乐作品,风格范围非常广泛,尤其是在一些重大题材的表现和一些丰富的体裁创作中,发挥着重要的文化交流和辐射作用。

实际上,陕西作曲家群体作为一个文化现象的存在与影响,在于这个群体有一个统一的价值取向引领而区别于其他。在夏滟洲看来,“赵季平有眼光、有胆识、有高度,没有单纯地停留在作品上,而是把作曲家当朋友、亲人一样拉在一起,拧成一股绳。作为旗帜性的人物,以鲜明的学术态度和独特的创作思想与理念影响并形成了陕西作曲家群体的思想基础。国内其他地方也有大作曲家,但无疑陕西开了先河。值得赞赏的是,陕西作曲家群体是一个作曲家性格鲜明、态度端正的学术梯队,一个艺术选择与审美趣味接近的创作团队,一个‘传’出智慧、‘帮’出成长、‘带’出文化的团队”。

独特的艺术选择与文化品格

景建树作为陕西作曲家群体中的一员,特别用了“陕军”的概念,他认为以赵季平为首的陕西作曲家群体近年来精诚合作推出的一系列作品是对中国音乐创作具有战略性思考的。“这个创作群体是老少结合,主张奉献力作的同时,追求的一种品格是雅俗共赏,而且坚持采风要扎实,构思十分慎重,可谓是七分构思三分写,突出鲜明的时代特征,也具有独特的地域特色。给予我们的启示是,讲好方言,讲好地方故事,汇总起来就是中国故事、中国气派。”

西安音乐学院院长王真曾评价赵季平创作的合唱作品《陕北风情》,“捧起了一把陕北的黄土,握在手中,生生地把它攥出了一滴油。”从赵季平的创作中,可以看到一种通过小音符表现大时代,展示民族性和时代性的音乐创作理念。夏滟洲认为,如同赵望云的画作一样,赵季平也是常常通过一个小的画面展示大社会,传承着他父亲的艺术表现。“在他的创作中,题材可能永远是一匹小毛驴、一个戴斗笠的农夫、一间茅草屋,笔画很简单,但是含义很丰满、十分接地气,甚至达到满堂彩的表现,有着非常清秀的艺术效果。他的总谱写得简简单单,但听觉上充实、富有层次”。而陕西作曲家群体的作品也正是从历史、民间文化以及区域等层面充分接受传统文化的滋养,创作符合民族和地域审美的作品,满足了人们的文化需要,形成了具有群众基础、接地气的音乐文化品格。如赵季平的《古槐寻根》,崔炳元的《炎黄颂》、舞蹈音乐《昭陵六骏》,韩兰魁的《绿色呼唤》、琵琶协奏曲《祁连狂想》等都是其中代表。

陕西作曲家群体时常一边采风,一边钻研国内外音乐大师的总谱,细心研究他们的音乐语汇和创作技巧。“一手伸向传统,学习民间艺术;一手伸向世界,借鉴国际音乐的优秀成果,这就是我今天的创作状态。”“我要用中国音乐的‘母语’与世界对话。”赵季平不止一次地这样袒露自己的创作之路,并身体力行,影响到了作曲家群体中的其他作曲家,形成了群体中最突出的创作理念靠的也就是这样一点:对生活热爱的基本功和对专业投入钻研的基本功。在赵季平这一理念的感召下,群体中的每一位作曲家都能够做到娴熟运用中国音乐“母语”创作,精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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