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主持自备稿件:《这样的攀登者》
男:他不愿意与庸众一起在尘埃中呼吸,在泥淖里翻滚,在垃圾堆上觅食。他厌恶与庸众一起在地面上生活,在地面上苟且偷生,和寿终正寝。
女:于是,在一面峭壁上,他开始了攀登。他相信,在峭壁的上面,有清新的空气,有秀丽的风景,有鸟语和花香。
男:在峭壁上,他艰难的凿出可供手足攀援的洞眼。在每一个洞眼里,他都留下了他的血。
女:就这样,他为自己开辟出一条上山的路。没有人与他为伴,没有。饿了,他随手采一把岩壁上的野草野菜;渴了,他伸出舌头寻找着岩壁上的潮湿处。舌头,一次次的被岩壁上的粗硬磨破,不但他的手掌、脚板已结了坚硬的老茧,他的舌头上也有了一层厚厚的死皮,他已经失去了味觉。
男:衣衫,早已磨破、撕碎,一片一片的离开了他的身体。他已经赤身裸体了。只有头发披散下来,风起时,如一面旗帜。
女:而他的身体,也干瘦成了一根旗杆。
男:他要将这杆旗帜,插上山顶。
女:许多个岁月过去了。
男:我的牙齿开始松动了,咀嚼起野草野菜,也不像以前那样干脆利落了。
女:他感到衰老已在体内萌生,并且日益茁壮、长大,充满了他的整个身体。他虽然越来越干瘦,只剩一张岩壁般粗硬的皮肤包住一副岩壁般坚硬的骨骼,但却感到身体更沉重了。
男:啊,就要到山顶了吗?
女:然而山顶上似乎并无清新的空气,并无秀丽的风景,并无鸟语和花香。
男:山顶为什么也有尘埃,泥淖,还有垃圾。
女:有失望和悲哀袭上他的心头。因为负载着失望和悲哀,他现在感到身体更沉重了。
有后悔不时闪电般掠过心头,闪电般短暂,也闪电般明亮。
男: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开始这样的攀登。也许,我还可以退下山去,同人群一起在尘埃中呼吸,在泥淖里翻滚,在垃圾堆上觅食。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开始这样的攀登。
女:似乎有意,又似乎无意,他第一次扭头向下,想看一眼下山的路。他惊讶的发现,他已经离地面那样远。而他更惊讶的发现,被他艰难的开辟出的上山的路已经消失。
男:那些洞眼呢?怎么全都消失了?难道我的血是良药,治好了石头的创伤?
女:他的脚下仍是一面峭壁,正如他头上的峭壁一样。
男:怎么办?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在头顶的峭壁凿出洞眼攀登上去是可能的;在脚下的峭壁凿出洞眼倒退下去,是不可能的。
女:当他在山脚时,开辟出一条上山的路,是可能的,他已经这样做了;当他在山腰时,开辟出一条下山的路是不可能的,谁也无法这样做。
男:现在,他明白了。他开辟的,是一条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后退的道路;他攀登的,是一座只容人上,不容人下的峭壁。
女:现在,他平静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有奋力向上了。
男:现在他已不再举目向上,他已不关心山顶是个怎样的世界了。
女:现在他惟一担忧的,是死在峭壁上。死在某一次不成功的把身体向上挪动的过程中,或者,死在最后一次成功的把身体向上挪动的劳作后。如果这样,死后的已如野人般的身体便会向下落去。
男:向下落去?
女:是的,向下落去。不过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转过身,下山。继续同人群一起在尘埃中呼吸,在泥淖里翻滚,在垃圾堆上觅食。
男:算了吧。
女: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死亡,并且向下落去。
男:不,不。
女:可尸体的落下不像身体的退下,是不需要路的。
男:身体落在地面上,落在尘埃中,落在泥淖里,落在垃圾堆上,落在垃圾堆上。这永远办不到。可怎样才能让尸体不落下?
女:他想起了披散下来的头发,这飘扬的旗帜。
男:也许,我可以在临死之前在峭壁上凿出一处洞眼,让头发穿过其中,悬挂住尸体,像旗帜悬挂住旗杆一样。
女:像旗帜悬挂住旗杆?
男:对,像旗帜悬挂住旗杆。那时,岩壁,将成为旗杆,而尸体,将成为一面旗帜。
女:那时,岩壁,将成为旗杆,而尸体,将成为一面旗帜。